浅析《Hello!树先生》的荒诞意识中国作为古代农耕文明的发源地之一,有着几千年农耕文化的深厚历史,农耕文明也早已融入到中华文化以及传统思想当中。随着工业文明的到来,城市化进程让许多农村人民都必须适应快速的社会发展,剧烈的环境变化必定对个体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对于个体而言是一次生存的挑战。
曾随贾樟柯进行电影工作的韩杰聚焦城市化时代环境下的小人物,拍出了这部融合现实主义题材与超现实表现手法的黑色幽默影片《Hello!树先生》。本片刻画的是时代变迁的大环境下农村人民的生活状态和心理状态,其中,主人公树的心理变化过程成为了推动影片叙事的核心,为了更好地呈现出树病态心理的发展过程,影片的叙事视角切换于全知视角与树的主观视角之间,导致叙事时空相接在现实与幻境之间,也使影片在现实主义题材的基础上增添了超现实的特征。影片用喜剧的形式承载悲剧的内容,主要体现在树在现实中以及心理上的生存状态,在树走向病态的过程中发生了许多啼笑皆非的事,然而,背后隐藏的却是对人与人之间、甚至是亲人之间的情感缺失,这样的黑色幽默更突出了影片的荒诞意识。
一. 互斥的生存环境
影片采取了先扬后抑的手法揭露主人公于所在之所的地位。影片的开始展现了树良好的人际关系,他总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烟不离手,不修边幅,还带有别扭的肢体语言,这样一个古怪邋遢的形象游走在村里却随处都能碰到相熟的人,他们热情地称呼树为“树哥”,请他抽烟,彼此侃侃而谈。
随着影片叙事的进展,树因个人疏忽导致的工伤入院,老板将他辞退,他彻底成了无业游民。在餐桌上他被暗地取笑,在好友小庄与村长的亲戚二猪之间的刮车矛盾中他不仅劝和无用还被大声责骂,在朋友高朋的结婚喜宴上他亦步亦趋甚至被公然侮辱,在朋友陈艺馨于城市里开的补习学校充当被吆喝的清洁工等等,种种事实都表明了在别人眼中,“树哥”不过是一个没有实质意义的称号。面对别人的邀请,树也不止一次地以“我还有点事”为理由婉拒,然而,他口中所说的事永远都是抽着烟继续无所事事。可见,无论是别人对树的称呼还是树个人进行的无力辨别,它所维护的都只是树的虚无脸面,而树实际上的处境是被明捧暗踩。
互斥的生存环境除了表现在村里,还表现在树的家庭。首先,从树的自白我们得知,童年时的树目睹哥哥因犯错而被父亲吊在树上鞭打,父亲失手勒死了哥哥,这件事从此萦绕在树的心间。影片没有交待父亲是如何死去,但却通过反复的幻境表现父亲这一严厉、不可抗拒的形象是如何恐怖地压制着树的内心。其次,在树住院期间,树的弟弟前来帮树解决费用问题,却也没有表达关切的问候,反而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责他“你说你还能干嘛?每天就没事找事”。比起情感上的交流,树与弟弟的关系更多的基于物质满足。而树的母亲,典型的传统农妇形象,牵挂的是土地,依靠的是儿子,在全村需要搬迁之际,她随小儿子搬到城里,留下了树。在这样的破碎家庭中,树本应担当起顶梁柱的责任,却无能为力,来自家庭的情感的缺失也成为了树病态心理的诱因之一。
大环境与小环境中都无法得到情感满足的树只能将自己无处可得的感情与存在感寄托在爱情上,构建一个新家庭也是树能够重新构建自我地位、感知自我价值的方式,可惜最终他依然逃不过悲剧结果。
二. 失序的心理状态
总体而言,树的病态心理从以下三个方面展现:别扭的肢体语言,非理性的胡言乱语,以及超现实的幻境。树的心理病态化过程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随着叙事的开展逐渐强化。
别扭的肢体语言是从影片伊始就展示出来的表征,树的手总是处于一个非正常的肢体状态,像在试图抓取什么,导致树在行动过程中显得跌跌撞撞、没有平衡感。在医院里,眼睛受伤的树紧紧抓住护士苹苹的手;在高朋的新婚夜,醉酒的树紧紧抓住朋友陈艺馨的手;在与爱人小梅回村准备结婚的路上,他抓住小梅的手;还有在最后的幻境中,他牵着怀孕的小梅的手。树通过双手所表达的是内心对于爱与关怀的渴望,通过手的紧握与触碰他所纾解的孤独感与没有存在感的心理压迫。
当树彻底迷失心智后,他开始进行一些没有逻辑、非理性的言语,讽刺的是,他成为了一个真切受到村民敬仰的预言家,他的胡话还被看作是神圣的旨意,这里影射出的愚昧无知实质也是对城市化进程中农村人民还未能完全适应新环境的投射,因为外在环境的改变与进步只是停留在形式主义上的无用功。
树的幻境与其心理病态化过程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最初,树在夜晚对母亲说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然后产生了火堆与模糊人影的幻境,他总是梦见父亲,这些是其心理病变的预兆。尔后,他开始反复地出现父亲存在的幻境,实际上那是一种心理压力过度的反映,因为父亲留下来的心结是根源,所以一切源于外在的心理压力都直接呈现为父亲的人物形象。结婚前夕,树与弟弟大打出手,这是标志树的心理已经彻底走向病态的转折情节。
三. 结语
大时代下从来不乏被动地、随波逐流地随着时代潮流前进的人物,更不乏在进程中被遗落的小人物。村里的土地被用作矿业开垦,旁边便开发了一个新的城镇住宅区,一系列的举措早已将村民的的生活轨迹做好设定。影片不乏采用摇镜头与全景镜头去呈现互相毗邻的乡村雪景与现代化城镇,而站在山头上眺望的树,在红日下跌跌撞撞随着人群奔波却无法跟上的树,他便是这样一个没落于时代变迁大环境下的悲剧人物。正如树在醉酒后所言“活着真没意思”,生命对于树来说是无意义的,在现实世界里他找不到生活的目的,也无从感知自我的存在感,于是他沉溺在自我营造的幻境中,将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真实世界完全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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