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巴黎很美90年代的巴黎已经是经历了工业化和战争大潮的冲击之下一个疲弱的城市了,整个城市的节奏略显混乱,已远无古典时代的风光无两,工业化时代甚嚣尘上的大机器与工人运动尖锐敏感的碰撞。巴黎在亡国与复国之间似乎失去了方向。后现代化时代让资本主义的传统进入了无从寻向的冬眠期。正如侯麦的《春天的故事》所给予的时间背景一样,初春寓意着希望,但是同时也是最脆弱的徘徊期。欧洲大陆的阴冷远没有散去,一切都还沉浸在一片的沉寂之中。此时的巴黎有点不知所措了。
相比隔着英吉利海峡的英国,却完全充斥着喧嚣的流行文化。工人阶级青年疯狂释放出大量涂鸦和诡异装束的朋克。亚文化在英伦三岛的独树一帜。这种充满现代意义的青春符号和廉价产品是英国探索出的一种艰难的文化转型。其实也不必过分讶异,世界的形式大致就是如此的。海岛国家总是能比大陆国家更加快速地感受到世界的风向与洋流,日本之于中国,英国之于法德都是如此。美国完全建于一个全新世界,它的方向不能用历史传统的建构与解构的关系去理解。
但是至少在侯麦的电影里,我看到了巴黎人某种基因里坚守的天生优越性,这不是一种现实的城市状态或节奏所能轻易打乱的。他们生活中的哲学性和诗性让人着迷,这种人文价值是一种生活态度,特别在混沌的外部干扰下,显得弥足珍贵。它为巴黎人之间建立了某种生活的互信,得以让珍妮和娜塔莎精神相依。这已经是纷乱的20世纪90年代了,世界似乎并没有从二战和冷战中得到丝毫的警告,世界的价值依旧混乱不堪。这同样是充满高速科技的时代。一切的方便削弱了人际的单纯。当英国的朋克们在表达愤世的鄙视的时候,巴黎人在阴冷的春天里惺惺相惜。
90年代的巴黎很美,当珍妮出场的时候,听到的是贝多芬,他们并没有忘记古典主义的不朽的精神,严肃生命的价值。当她离开的时候,带走的是康德,他们也并没有忘记人类理性的崇高。他们既没有消沉在迷茫之中,也没有随疯狂激进的大流。侯麦清楚知道巴黎人的浪漫摆脱了疯狂和不羁,是理性的略带从容。
而娜塔莎的小女生的诡计和猜忌几乎成为了全片的高潮,她讨厌父亲现在的女友,努力撮合珍妮和自己的父亲,而珍妮也在郊外的住所与娜塔莎的父亲情理巧合中有所尝试,一切在舒曼的音乐中变得生涩和暧昧,当爱情变成了一种游走在暧昧和自由意志之间的时候,巴黎人,法国人的性格就完完全全在镜头中呈现出来了。巴黎人是理性而多情的,他们对生活充满热情,他们对生活也长于见地。爱情已经完全摆脱了可怕的追逐,而像空气和水一样真实而凛冽。
这也正是我在侯麦电影中看到令人欣喜的部分,纯散文式的镜头叙事让电影生活告别现代化的侵蚀,你看到的是亘古不变的精神思索的态度,他们在花园里读康德,在客厅听舒曼,可以彼此静默,一天不语。唯一让我感到现代生活气息的是马蒂斯的《小鹦鹉与美人鱼》,这个在镜头下反复出现的意象表征着导演强烈的表现主义倾向。
生活是不需要模仿的,生活在于表现。现实的巴黎已经够糟了,可是每一个巴黎人生活的灵魂却是真真实实的理想存在,而这也正是巴黎的春天萧瑟却永远充满一切人文和理性的美好和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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