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乐园:饮不下的长江水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酒一样的长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乡愁的滋味
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
——余光中《乡愁四韵》
在香港电影日渐式微,大多数工作者只能依靠内地苟延残喘之时,海峡对面的一批电影人,却凭藉着惊人的意志力,与时代、金钱和市场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搏斗。
当然,这种搏斗并不都是值得嘉奖的,而其结果也并不都是理想的。
和魏德圣在《赛德克巴莱》上栽过大跟头不同,钮承泽在导演行业的发展显然算得上是顺风顺水。自《艋胛》一战成名顺便捧红了阮经天,一部《LOVE》更是在内地网罗了众多文青粉丝。
然而很自然地,作为和魏德圣类似的有志青(中)年,手头阔绰的时候,总是想搞点大动作。
就跟日本演员成名之后必要出演大河剧一样,台湾导演,也总想试试时代剧。
魏德圣的“日本”三部曲无论其质量、题材、故事如何,单凭“日本”,甚至“日”这一个字就已经被泼了一身口水。要知道,《海角七号》《赛德克巴莱》《KANO》 的涉日情节都是与台湾的特殊时代特征息息相关的,我们大陆这边不知道台湾人日占期的心态和文化,必然会对其故事发展和情节设定有着种种的不适应,甚至是敌对情绪。反之亦然。两国两代的爱情,本地原住民抗击侵略者,努力友情胜利的竞技体育,单单抽离事件背景的话,这几个故事,都是相当正常,而且非常朴实和普世的故事。近的有徐静蕾的《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远的有《与狼共舞》,渣队夺冠的更是有无数经典,甚至《爆裂鼓手》都可以算在内,落在这几个题材範围内毫不费力。
然而大陆人的有色眼镜是非常可怕的。但凡涉及到“日本”这种极其容易煽动民族主义情绪的话题,总是会引起争议,或者一边倒的舆论。
而跟日占题材引起的争议不同,《军中乐园》从里到外,都恰好避开了雷区,而且在某些主题上,迎合了主流人群的心理期待。
魏德圣的时代片,在本质上,仍然是非常标準的类型电影,有着清晰的故事脉络和发展。而钮承泽的《军中乐园》,同样是特征鲜明的类型电影,而且在普世的类型化道路上走的更远。
这种愈加的普世,即便套上台海对立的时代特征,也是非常扎眼的。
但究竟是好是坏,只能人云亦云了。
作为反战倾向非常明显的电影,《军中乐园》并没有简单地採取一味的批判态度。名为《军中乐园》,主要场景是八三幺这个官方妓院,主体也讲的是军妓,但从表现和意识上来看,依旧是男权压过了女权。影片的线索人物是第一代生人罗保台,而在发展相对完整的情况下,是观众非常熟悉和套路化的熟女促进少年身心成长髮育的故事。即便这个熟女是个妓女,类似的故事也是可以闭眼一抓一大把的。
尤其是当曲终人散,清纯少年长成为油滑前辈,并且为妓院出生的孩子帮衬接生并且起名字的时候,浓重的既视感简直就是要煳住整个镜头了。
而在此对比之下,理应发扬的反战和讽刺主题,却在开场几个欠点火候但尚过得去的场景之后,几乎煺到了银幕外缘。有形无神的气氛塑造和情节设计,丝毫对不起美工和场景上的细緻用心。似乎导演和主创们的心思并不于此,就连三条线索之一的王柏杰叛逃大陆都不愿加以详述不愿铺垫,寥寥几个出场,寥寥几个表情就打发了事。好在最终出逃的段落在设计和编排上算是用心,否则总出场数快赶上大配角主任的王柏杰,真是要连哭都没地去了。
而军中乐园八三幺的一干女人,更是连这点待遇都没有
。嘴裡说着命苦然后明裡暗裡讽刺两句政府,可是却不舍得在人物上花费丝毫功夫。作为被剥夺身份和价值的妓女,就连在写着自己故事的电影里,都得不到恰当的描写和着墨,不知道哪个更加悲惨。
人物塑造上的纸片化和情感上的普遍缺失,是《军中乐园》的最大败笔。
但挽救了这一场温吞的,是三(双)主角之一,陈建斌。
如果说当年PTA的《大师》在戏份分佈上,足以在威尼斯拿走最佳男主角的双黄蛋的话,那么陈建斌也应该以《军中乐园》里的表现,拿到金马奖的主角提名。
但是转念想想《投名状》里头发都剃了的刘德华,也不能不说是策略上的胜利。
来自大陆的陈建斌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让三条线变成了一条线,不知道是演技实力上的碾压,还是八股创作上的无心插柳。凭藉一口浓重的中原口音,用力稍显而非稍嫌过勐的陈建斌将一个时代弃子演绎的力透纸背入木三分,跟同样来自大陆的万茜一起,二人不说花式吊打台湾同胞,也是足以让同行仰视的。或许只有意外惊喜的廖启智,能跟打牌时候的陈建斌搏上一搏。
就算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就穿着一条红裤衩,照样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但是台湾演员有没有努力呢?在这一点上,当然是不能否认的。陈意涵阮经天王柏杰为代表的三人,显然是有在努力追赶。但奈何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过于偶像化,在很难摆脱习惯套路的基础上,显然有点格格不入。
又想借时代背景有一番作为,又脱离不了偶像剧本色,结果必然是跑偏的。
相比于主观上的过于随意和摇摆不定,《军中乐园》在客观硬件上是做足了十分。神似《乡愁四韵》的BGM几乎成了陈建斌的角色歌,量身定制一般将这条乡愁线衬托得愈加丰满。摄影上的丰富经验,也是值得肯定的加分项。
愤懑满满的开盘,难以言说的中坚,理想主义的结局,就这样结合而成了,一部属于钮承泽的《西西裡的美丽传说》+《花魁杜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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