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像奖#《桃姐》:秋刀鱼之味《桃姐》:秋刀鱼之味
“秋刀鱼”的味道是一言难尽的,这种食用鱼价格便宜、在繁殖季节里随处可见,是普通人家的美食之一。只是,秋刀鱼的味道是苦涩的,从尾及头,越来越苦,像是“人生的况味”一般,充满了反思和自嘲。所以,小津安二郎在自己的晚年,曾经用《秋刀鱼之味》为片名拍摄了一部令人难过、纠结,裹挟着大量苦涩的人生之况味的电影作为自己的总结。而在许鞍华的这部《桃姐》之中,也一样充满了“秋刀鱼的味道”。
桃姐,是一个佣人,在东家服务了六十多年,任劳任怨,一生未嫁。把少东家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育,把老东家当作自己的亲人来看待。不料一天突然中风,瘫倒在地上。中风之后,佣人自然是做不成了。但是不愿意成为别人累赘的桃姐,坚持从东家辞职,住进了老人院。东家一家人已经悉数移民海外,只留着小少爷Roger一个人在香港和内地间做着电影事业。住进老人院之后,Roger和桃姐的关系比以往更加紧密,他们从主仆变成了亲人。Roger时长去老人院探望桃姐,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点也没有哀伤的影子。只是“生有时”,“死有时”。桃姐的蜡烛滴尽了最后一滴蜡烛油之后,终于也灭了。而Roger家的那盏常明灯,也象征性地被关了起来。
《桃姐》的英文名叫做The Simple Life,直译过来是“简单的生活”。但是拍摄简单生活的电影,却一点也不简单。许鞍华,以女性的视角,展开了讲述,用一种宗教般的告慰和劝解,让我们明白,桃姐的这一切选择,都和善良相关。无论是桃姐不愿意连累东家而执意住进老人院,还是她把自己的首饰交给了东家的小辈,抑或是那条被冻在冰箱里的牛舌——虽然是生活本身,但这些情节却早已和“简单”无关了。而变成了一种值得咀嚼和解读的“秋刀鱼之味”。影片令人动容,其感动点的来源确确实实是“简单”的:简单的情绪、简单的人物关系、甚至是简单的对话。如果你在看到桃姐“倔强”地要住进老人院、“倔强”地拒绝手术、“倔强”地要“经济支援”院友出门召妓的时候而不被感动,那么你肯定不是不懂电影,而是不懂生活。
在华语影坛能出现这样一部电影,是不可思议的,因为现今的电影生态并没有给这样的电影什么生存的土壤。不过,和当年的小津一样,彼时的银幕亦没有小津的空间,但他还是一部一部倔强地拍摄了小津式的影片。而许鞍华也一样,她在这两年用《天水围的日与夜》和《桃姐》完成了对“香港平民”生活本真的书写。去书写生活本真,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而去评价这种书写,却又显得苍白且乏力,因为对生活本身的评价,本来就是不靠谱的一种行为。所以,《桃姐》这样的电影,只需要去静静欣赏便好,它提供了一种去体会生活的途径和可能,并给予了人一种切入他人生活的角度。当然,在这个社会中,命运比桃姐悲惨的女性肯定大有人在,可是倘若一味地用苦情戏的戏份去“绑架”观众,那么观众会买账么?许鞍华之所以是许鞍华,肯定比琼瑶有过人之处。
除了感动的元素之外,许鞍华还在电影里安排了一大堆的“电影圈故事”,或许这和《桃姐》的故事来源于电影圈内人的真实生活相关。Roger是一个做监制的电影人,自然就会和导演、明星、过气的替身以及投资人有关联,许鞍华在影片中揶揄、带着圈内人的善意的目光戏谑了这些电影人,包括监制和导演自导自演苦情戏向投资方要预算、包括首映式的虚假的笑,还包括展示了电影人——非明星——真实的生存状态。这样的生活化的片段,构筑成了影片的元素。这种元素是真实的,来源于生活,但是并不“高于生活”。我们以往所说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同时高于生活”的艺术观念,只是艺术观念当中的一种而已,并不是艺术观念的总和。所以,在欣赏《桃姐》的时候,只需要把它当作是一个“别人的故事”,放在远方审美就可以了——可以尝试下间离的布莱希特。至于那些课本里教条的“中心思想”和“意义”之类,并不是这部电影的“标准答案”。
一种小津安二郎式的叙事方式,一种抽象的本体性美学,造就了《桃姐》在当今华语影坛里“独一无二”的“现象”。这种的现象的本质是,在一众山寨喜剧和坑爹大作的围剿下,像是《桃姐》这样接着地气、人味和情感的影片,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精品。可是,许鞍华毕竟不是小津安二郎,细碎的片段、不多的略略有些刻意的笑料在某种程度上提供了“商业化”的元素外,也在伤害着影片的整体的质感。当然,许鞍华不能像小津那样无所谓票房,她一样没有小津般的声誉。只是在这么一个讲究娱乐、黑丝、美腿、巨乳和齐B小短裙的年代里,能有许鞍华这么一位“拍片,要坚持自己底线”的导演,实在是一件幸事。
1